前一陣熱依扎拿視后,不少人發(fā)現(xiàn)扶貧劇原來可以這么好看。
離開電視劇,回到現(xiàn)實中,“李水花”也確實存在,就在毛烏素沙漠。
(資料圖)
在這里有位“沙漠之花”,她叫殷玉珍。
她是一位空前絕后的“綠洲藝術(shù)家”。
殷玉珍是被提名聯(lián)合國全球千名婦女諾貝爾和平獎,內(nèi)蒙古自治區(qū)唯一一名入圍人選。
她也是一個苦命且平凡的女人。
十九歲定下聯(lián)姻,被迫嫁入荒沙地里,二十歲砸鍋賣鐵治理沙漠,因栽樹流產(chǎn)。
沙漠的荒涼,喪子的悲痛,貧苦的家境…這是殷玉珍婚后的日常。
擁抱沙漠,她開始重生,以種樹的形式。
“寧肯種樹累死
也不叫沙欺負死”
毛烏素沙漠,位于中國的西北部,毗鄰陜、甘、寧和內(nèi)蒙古四省區(qū),面積達4.22萬平方公里。
明清以前,這兒曾是“風(fēng)吹草低見牛羊”的肥美草原,但過度的開墾農(nóng)耕使之在漫長的演化中成為如今的風(fēng)沙源。
從1986年種下第一批樹苗開始,殷玉珍的樹一種就是近40年。
一件事兒干久了,門外漢能成專家。樹種多了,殷玉珍琢磨出了自己的種植法子。
大風(fēng)不是老把小樹苗卷走么?那就先擋風(fēng)固沙,層層設(shè)防。
沙柳、柴草、植物秸稈捆起來,都能拿來保護樹苗。
30年,柳樹、楊樹、側(cè)柏、云杉、樟子松等幾百萬株植物被殷玉珍種在了毛烏素沙漠,7萬畝沙地變成了綠洲。
不僅如此,她還帶動周邊村落的住民也加入造林治沙的熱潮。
有了樹,然后就有了水。一毛不拔的地里,長出了果子,也冒出了生活的希望。
雞鴨、牛羊,40多種鳥在頭頂盤旋,狐貍、黃鼠狼等100多種動物出沒林間……?
看著蒼翠欲滴,聽著鳥鳴嘰喳,這是殷玉珍最滿足的時刻。
殷玉珍活出了滋味,活出了光彩。
可得到和失去從來都是平衡的。
殷玉珍家里一共就兩只羊,一只未成年,一只缺條腿。
她賣了殘疾羊,換來六百棵樹苗,全栽在房前屋后,等到開春,居然活了一百株。
殷玉珍覺得有戲。
樹苗成了殷玉珍夫婦倆的流通貨幣。
為了種樹,丈夫白萬祥出去找活干:掏糞,打工,蓋房子,不要錢、不要糧,只要樹苗。
兩個人如同堂吉訶德,誓要馴服一整個沙漠。
1989年,殷玉珍一家的好運來了。
丈夫白萬祥在爾林川打工的時,了解到村大院里堆了好多樹苗沒人要。
這下子他們可如獲至寶。
他們借了三頭牛,一連10多天,每天凌晨3點從家里出發(fā)趕到苗圃,整捆整捆的苗條架上牛背。
實在走不動的殷玉珍,雙手扎進沙土里,四肢并用一步步在沙海里挪動。
黝黑、粗糙,老繭叢生。沙區(qū)人特有的手。這樣的手已經(jīng)被風(fēng)沙無數(shù)次地磨礪了。
大風(fēng)一次次把苗垛子刮到坡底,她哭著鼻子一次次重新抬上牛背,回到家,已經(jīng)累得真不想動彈了。
樹苗如果不當天栽上就會枯萎,殷玉珍喝口水開始栽樹。
第二天接著干。
剪枝、扎林、背苗條,他們就沒黑沒白的勞作在沙海深處。
累了,夫婦倆就躺在沙里歇一會兒,餓了就在沙海里架上鍋、燒水、熬粥。
當年的大風(fēng)經(jīng)常是一刮一兩個月的“黃風(fēng)”,吹得天昏地暗,打得人睜不開眼。
一次,夫妻倆正在植樹,突然刮起大風(fēng)暴,黃沙漫卷,辨不清東南西北。
丈夫拄著鐵鍬在前走,殷玉珍緊緊跟在后面。兩人循著狗叫聲才回到了家。
一場風(fēng)暴,新栽的5000多畝樹苗吹得體無完膚,心如刀絞的殷玉珍一咬牙:“補栽。”
她把家交給年僅7歲的女兒,自己和丈夫在林地里搭起的茅屋,沒日沒夜地在沙窩子里跋涉。
記不清經(jīng)過多少個日升日落,8萬株楊樹和沙柳重新在那片荒沙灘上挺直了腰桿。
一切生命在這個炙熱的世界里都會顯得特別脆弱。
半夜殷玉珍和丈夫要起來挑水澆樹苗,挑到中午十點,夏天的大漠沙子,灼熱的會把腳燙傷,把臉曬傷。
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(jié)。
夫婦倆收完地里的莊稼、把樹葉采下來留作牲口的飼料,緊接著就開始秋季造林。
等北風(fēng)來了,殷玉珍一家才能歇一歇。
殷玉珍整年泡在風(fēng)沙里,植樹治沙成了她最大的愿望,和她的喜怒哀樂甚至生命緊緊連在一起。
“為了給子孫留一片綠蔭,再苦再累也認了。”
膝蓋磨破了,手指裂開了,腳掌起泡了,血汗淚融在了一起,滋潤出不斷向沙海深處舒展腰身的綠色。
從種第一批樹起,殷玉珍每天最多睡四五個小時,臉上和胳膊上無一例外被風(fēng)沙吹打、蒸烤掉一層皮。
每年要穿破10多雙鞋,種樹用的鐵鍬、鎬頭、樹剪換了一茬又一茬。
夫妻倆用來掘土和插眼撒樹種、草籽的鋼釬,已被磨短了一尺多。
從黃沙滿地到綠色涌入,種下樹苗的那一刻起,殷玉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。
父親把她嫁到不毛之地
愛與恨,笑與淚,生與死與殷玉珍血脈相連。
種樹累得早產(chǎn)。
狂風(fēng)怒號,黃沙撲面,她靠墻根站著,長辮子咬在嘴里,一使勁,孩子掉落在沙子上。
她剪斷臍帶,一拍屁股,孩子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?!皟喊?,你命大,像娘?!?/p>
又一個背樹苗進沙窩的春天,殷玉珍流產(chǎn)了。
孩子埋在沙梁下,她圍著小墳栽下一圈楊樹苗,對還沒見過世間綠色的孩子說:“娘對不起你,娘一定把你身邊這些樹栽活……”
殷玉珍嫁到這里,用“跳進火坑”形容一點都不為過。
這樁婚姻不講功利,卻不是為了愛情,沒有半點浪漫和“情趣”或“精神”。
一杯濁酒,父親把她許配給了沙漠中的老白。
殷玉珍老家在毛烏素沙漠南邊的陜西省靖邊縣。家中姐弟6人,她排行老四。
她模樣長得俊,心靈手巧,會做衣服,還做得一手好菜,最拿手的是那一口陜北小曲,惹得許多小伙子圍在她家門口轉(zhuǎn)悠。
可是人的命運往往陰差陽錯,她卻被父親許配給了沙漠中的老白———白萬祥。
1969年,8歲的白萬祥和父親從陜西逃荒到了毛烏素沙漠,一住就是幾十年。
殷玉珍的父親外出放羊路過這里,常來歇歇腳,討口水喝。
一來二去,兩個老人就結(jié)拜成了兄弟。
結(jié)果,一杯濁酒,殷玉珍就被父親許配給了白萬祥。
幾件衣服、一個木柜子、一頭騾子是她的全部嫁妝,19歲的姑娘一步步走到了沙漠深處。
由此,殷玉珍對生活的期許,由幸福降低到存活。
聽聽新家的地名,叫“井背塘”,位于毛烏素大漠腹地。
方圓十幾里就有一戶人家和一棵樹──她丈夫白萬祥和父親種下的一棵樹。
放眼望去,沙窩子地表上,只星星點點散著低矮的蒿草。
殷玉珍和白萬祥的“新房”是一個半截埋在沙里的“地窨子”里。
屋檐用木棍做橫梁,上面鋪了些樹枝、蒿草、糊了層泥。
春天的風(fēng)沙把人的臉打得生疼,一場風(fēng)沙過后,幾乎能把“地窨子”埋住。
天一亮,夫妻倆得趕緊鏟沙。
有時丈夫從靖邊縣撿回來的死豬、死羊,竟是全家的一頓美味,剝下的皮子還要做皮襖穿。
對于一個19歲的姑娘來說,最難以忍受的是沙海中無邊的孤獨。
過門40天,才看見有人從她家門口經(jīng)過。
殷玉珍清楚地記得,在她過門的第40天時,才看見一個人從她的家周圍經(jīng)過。
待她驚喜地跑過時,那人已經(jīng)走遠了,她就回家拿了個盆,把腳印扣住,每天來看上一次。
她幾次把腰帶纏在脖子上尋死,人也瘦得只剩七八十斤。
父親來探望,嘴里不說,回去大病一場,不久帶著對女兒的愧疚與世長辭。
殷玉珍最終在沙漠扎下根來:“我這人要強,最怕被說三道四,不能讓人家笑話,說‘爹一走這女子就不跟人過了’?!?
像跟誰賭氣一樣,她暗下決心,不僅要留下,還要過得好。
這一年,殷玉珍才二十歲出頭,她心中的“綠洲王國”有了藍圖。
沙漠之花把言傳
起初,殷玉珍種樹只是對她不幸婚姻的逃避。
慢慢地,她越想越遠:有了樹,環(huán)境就會變好,莊稼能種活,肚子不會餓,日子好了就有能力栽更多樹……一念起,誰也拉不住她了。
“她這么折騰你也愿意???”曾有記者問丈夫白萬祥。
白萬祥無聲地憨笑,半天才說出一句:“她種樹是對的,過去我們沒有這個意識?!?/strong>
因為結(jié)婚沒穿上紅嫁衣,殷玉珍最愛穿紅衣裳。
這么多年過去了,紅衣裳更新了好幾件,家里的各種獎狀也貼滿了墻?!L(fēng)沙吹老的臉被太多的榮譽映得紅紅的。
樹木也在她手中從100畝擴展到1萬畝,又到7萬畝。
在毛烏素,殷玉珍被看作是本村的“治沙女王”,在“造林大戶”后,又成為“種糧大戶”。
她帶著村民種出了奔小康的希望。
又是一年生日,村子里的人忙前忙后給她辦生日宴。
殷玉珍心里也清楚村里人對她的偏愛。
1995年,北京大姐陳淑琴看過關(guān)于殷玉珍的紀錄片后,只身來到井背塘,和殷玉珍一見如故。
她總想著回報那些對她發(fā)出善意的人。
從沙里種樹到沙里淘金,進入后治沙時代,殷玉珍的目標不僅是治好沙,管好沙,更要用好沙。
烏審旗政府資料顯示,多年來在殷玉珍的帶領(lǐng)下,周邊農(nóng)牧民掀起造林的熱潮,涌現(xiàn)出3000畝以上造林大戶240戶,目前全旗森林覆蓋率達33%,植被覆蓋度達80%。
“綠色烏審”不僅是當?shù)氐拿?,也是所有治沙人的化身?/p>
多年之后,殷玉珍的故事還會繼續(xù),這也讓羊不禁深思: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大? 個體生存需求的本能有多強?
殷玉珍只是位普通平凡的農(nóng)家人,為了改變生存環(huán)境,她成為治沙人。
在她身后,是一群默默干了幾十年臟活累活的群體,也是一個很少有人關(guān)注的群體。
但正是這些平凡的治沙人數(shù)十年如一日的種樹,遏制了沙暴進程,成功的降伏沙漠。
而如今,他們依舊沒停下腳步。
寫到這,羊更能懂得基辛格那番話:“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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